曾有旧约

墙头遍地,脑洞穿天。随缘更新,停更勿念。

【包策】点绛唇(下)

网剧《开封奇谈》同人,CP:包策、猫鼠。

雷者勿入,拒绝ky。

差点难产的下篇,本次庚新,字数11000+,画风和前面完全不同。

武戏全是乱写。

Lo主有病系列。

前文:(上) (中)

某一天晚上跟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二嘉老师 @做最咸的鱼 讲述整个故事的时候被二嘉老师狠狠吐槽了一句“您还记得这是一篇包策文吗?”

结果发现真的没有包策的感情戏(。)



       天枢到开封时正是上元节,明月当空,万家灯火如昼。

       他冷眼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热闹繁盛的场景不仅没有给他任何温暖,还平添几分心焦。这次的任务来得急,就连年节都不让人消停。他也曾问过妹妹,从妹妹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开封这边出了细作,账目有些问题。下边的人不敢做主,上报少主后,少主又令他来查探。

       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却说不清这份不安究竟因何而起。

       开封毕竟不是陇西,还是速战速决得好,免得夜长梦多。

       正思索间,衣袍被人扯拽的感觉令他回过神来。天枢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扯着他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

       小女孩长得玉雪可爱,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眼中闪耀的光比周身的灯火还要明亮,一盏莲花河灯在她手里,仿佛绝世的珍稀,“叔叔,买一盏河灯吧。”

       天枢杀伐多年,周身俱是凛冽之气,只是如今在开封的万家灯火里,在这小女孩的静静注视下,纵使再强硬的人,也不禁柔软了几分。

       付钱买下河灯,又问旁边的商铺借了笔墨,郑重虔诚地写下“愿吾妹若黎此生喜乐平安”,再将字条仔仔细细地压在莲花花瓣之间,最后弯腰托叶入水,目送这盏满载希望的莲灯逐水而去,随着地上的灯海一起汇入天上的银河。

       待莲灯消失在视线尽头,天枢这才满意,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河对岸正在一起放河灯的情侣。害怕见着他们卿卿我我,天枢连忙移开视线,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去瞧,只见男子温润,女子端方,一举一动莫不熟悉。

       天枢仔细思索了一阵,两个名字忽然闯入脑海,他有些不敢相信,再凝神去看,却发现那对情侣已然消失不见。

       世界之大,有相像之人并不奇怪,又或许是自己一时眼花也说不定。

       天枢这样告诉自己,只是心里到底存了一个疑影。

       这个疑影在几天后的清晨继续生根发芽。

       天枢晨起练功,待到结束自去买了早饭,一口菜包子还没咽下,就见到前面一对情侣相携而行。男子玉冠束发,一身流云暗纹的月白长衫,自是玉树临风;女子则穿着正红的葡萄石榴蜀锦裙,裙摆曳地,在清晨的阳光下,流转着耀眼的光芒。

       他二人在小巷转角处相视一笑,正赶上一直低头的天枢抬头看路,这一眼便瞧见了他俩的侧颜。

       赫然便是已经死去多时的杨梦昇和叶朝华!

       怎么可能!天枢震惊之余呆愣了三秒,就在这三秒中,那对情侣转过小巷,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立刻去追,却见转角处乃是一个死巷,四周寂寥无人。

       安静得好似那两个人从未出现。

       他方才走在他们身后,也的确没有听见他们发出任何声响。

       一把清冷的嗓音就在此时响起,“公子留步!”

       天枢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带着一个颀长无比的童儿朝他而来。道长飞眉入鬓,清冷孤绝,童儿则与道长一般俊美,只是生得太高了些。二人这般气度令天枢不敢怠慢,便收拾好心绪,做了个揖,“道长有礼。”

       “无量寿佛。”道长一甩拂尘,仔细端详天枢面容,道:“贫道昨夜观星,只见天枢星暗淡,可玉衡命星却大放异彩,应在公子身上,倒是故人来归的征兆。”

       “故人来归?”天枢笑道:“道长许是卜错了,在下并非开封人,不过途经此地,待上几日便走,又何来故人呐?”

       看着道长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细细回想了一下他方才的说辞,“玉衡”与“故人”二字恰好戳在了自己心坎上。天枢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朝着道长恭恭敬敬地行了揖礼,“还请道长为我解惑。”

       道长只是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当夜阴风惨惨,窗边还不断传来“还我命来”的哀嚎之声,还间或伴有瓦片碎裂的声音。

       天枢从来都不信鬼神,只是外面的声音实在太大,吵得他无法安睡,再这么搞下去第二天还查不查账了!

       带着满满的起床气打开了门,门外的杨梦昇和叶朝华并肩而立。杨梦昇一身月白衣衫,丰神俊朗,只是心口有一个血洞,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叶朝华相比起来还算正常,只是脖子上的红肿痕迹依然触目惊心。

       ......

        天枢觉得他们的造型有点浮夸。

        他稍微想了想,终于还是只说了一句让自己更帅的话,“我既然可以杀你们第一次,也自然能杀你们第二次!”

       却不料杨梦昇和叶朝华一人出刀一人出剑,立刻将天枢拿下了。

       不仅天枢愣了,连杨梦昇和叶朝华也惊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臭猫......”叶朝华迟疑着开口,却是男子的声线,“我记得天枢当年是从祁连三老手里救下的穆老阁主啊。”

       “杨梦昇”也迟疑着点了点头。

       “叶朝华”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武功这么弱的家伙,竟然是天枢?”

       “杨梦昇”抬手连点了天枢几处大穴,封了他的内功。

 

       一到开封府,天枢便见到了熟人。

       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主簿与奇高无比的府尹不就是早晨的道长和道童吗!

       合着这些天的种种都是一个局,一个引他上钩的局。

 

        ———————回忆的分割——————

       “既然他要到开封,咱们就要做好准备将他缉拿归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大人抖开折扇,“本府这一招要让他自投罗网。”

       白玉堂闻言皱了眉,“老包你行不行啊,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不说是杀人如麻,但手上血腥也少不了,你让人装鬼瞒得过寻常人,又怎么瞒得了他?”

       “我也没打算一定能骗过他,只是诛心之计比直接逼他招供更有效。”大人看向展昭和白玉堂,“展护卫,白玉堂,这一次要辛苦你们扮杨梦昇和叶朝华了。”

       白玉堂突然右眼皮一跳,他强自镇定地道:“让小爷扮那个弱不禁风的杨梦昇也不是不可以......”

       却不料展昭直接打断:“杨梦昇是我,你是叶朝华。”

       白玉堂一下就炸了,拍案而起,“靠!凭什么是小爷!”

       展昭抬眼看他,由衷道:“你长得好看。”

       白玉堂冷笑道:“可天天被姑娘追着嫁的难道不是你吗!!”

       展昭的目光在白玉堂身上游移了一下,接着又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因为你有傲人胸部。”

       白玉堂直接吼了起来:“公孙先生也有!!!”

       展昭依旧面无表情:“先生不会武功。”

       眼看这火要烧到自家先生身上了,大人赶紧道:“好了好了别吵啦!之所以选你们,是因为你们都会武功,身高也一样。本府倒是想自己上,可是本府太高,先生又不会武功。只有你们俩最合适锕。”

       脑补了一下恍若竹竿的包拯扮叶朝华,白玉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眼睛可能会瞎。

       算了算了,穿个女装而已,又不会少块肉,白玉堂扁了扁嘴,勉强答应了。

       孩子们还是听话的,大人颇为欣慰。

       先生见白玉堂应了,便袖了手中算盘温言道:“待会儿庞大人会带人过来给你们量尺寸,并准备一些饰物。对了白少侠,你的头发还需要染成黑色。”

 

       等庞籍带了人过来,量了尺寸便开始缝了起来,展昭虽辨不出这花纹繁复的布料是蜀锦还是云锦,也不知这触手生温的玉冠是何玉所制,不过也看得出绝非凡品,更不是假冒伪劣之物。只是如今月底,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又哪来的钱做这些同款?

       庞籍也看出了他的疑问,想想当初死包子来找自己做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句“开封奇谈没有这笔预算”就把自己堵了个无语,和这穷鬼置气,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自己肉疼。越想越气不过,便把这最便宜的染发一项丢回开封府。公孙先生笑着表示这笔钱就从大人的俸禄里出,庞籍这才满意。倒也不是他缺这点儿钱,只是包子不开心,他这口气才顺得下去。他摇摇头,却有些乐在其中,“就当本公子是在做慈善吧。”

 

       展昭换了杨梦昇的衣服,再照着他的发型绾了发束了玉冠。柔和眉眼,敛去一身肃杀之气后,便是温润的芝兰玉树。

       大人见了喜笑颜开,拉了他的手仔细端详,“哎呀呀,我们家展护卫真是太好看啦~~~”

       展昭扭过头淡淡道:“是帅气。”

       先生在一旁递了折扇来,笑着点头附和,“玉树临风。”

       展昭接过折扇,又四处扫视了一圈儿,先生只笑:“白少侠还在房间里换衣服。”

       展昭点了点头,下一瞬就迈开步子出了房门,全然不顾身后大人“展护卫!展护卫!”的灵魂呐喊。

       大人气鼓鼓地叉了腰,“先生,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还有事要跟展护卫交代呢!”

       先生掏出算盘,“大人,白少侠染发的钱得您出。”

       大人拉着先生的衣袖便摇晃起来,笑容十分狗腿,“先生先生先生~~~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月底还有钱的。”

       先生依旧面无表情,“学生昨日在您的床底下发现一盒碎银子。”

       “!!!”

 

       展昭悄悄靠近白玉堂房间,门虽紧闭,但窗户已打了开。

       白玉堂也换好了衣服,一身正红蜀锦长裙,裙上花纹繁复流光溢彩,比着叶朝华的发型来,一头白发还有大半散落在后背上,正哼着小曲对着铜镜摆弄妆盒里那些熠熠生光的钗环。

       展昭站在窗外静静看他,白玉堂感知到展昭的存在,也忍不住从镜子里去偷偷瞧他。结果两人的目光在那面铜镜中撞个正着。

       空气安静了一秒,展昭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白玉堂看着镜子里自己红透了的脸,也有些不知所措,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才稍稍降了火。

       好不容易等脸色恢复如常,白玉堂起身,结果刚迈出一步就差点被这罗裙长长的裙摆给绊倒,他深吸一口气,将裙摆缓缓提起,这才毫无障碍地来到正厅。

       一进正厅,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他身上,白玉堂被看得有些不大自在,正要开口就差点被身前庞籍穿红戴绿的穿搭给闪了眼,等反应过来,脖子上又多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玉珠。

       庞籍满意地搓了搓手,“除了头发,这回可都齐活了!”

       大人也忍不住惊叹,“白玉堂,你穿女装可比龙龙虎虎好看多了!”

       白玉堂就差一个白眼,要是连张龙赵虎都比不过那才是有问题好吗!“老包,你们干嘛把这裙子裁得这么长,走起来一点都不方便。”

       大人却是一笑,“这样才更引人注意嘛。”

       白玉堂犹自不解,却见迎儿怯生生地从先生身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两眼,随即露出了满足而释然的微笑。

       先生知她想起了旧主,却也不点破,只道:“迎儿姑娘,这几日就辛苦你指导一下白少侠,让他在最大程度上模仿叶姑娘。这是我们抓获凶手的关键一环,还望姑娘鼎力相助。”

       迎儿听得,强忍下眼中泪意,点头接下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天枢由衷道:“不愧是开封府。只是,在下乃是江湖中人,所行所为只看恩怨,官府插手此事,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吧?”

       “庙堂之高也好,江湖之远也罢。凡在大宋境内,俱是我大宋子民,皆守我大宋律例。”大人道:“你杀叶朝华尚可自辩‘江湖恩怨’,那杨梦昇呢?还有远在嘉州和叶朝华失散十年的叶氏,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天枢挑了挑眉,“当时我把玉衡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杨梦昇,包括她和少主的关系,可是杨梦昇倒义正言辞地跟我说他不会弃玉衡于不顾。我想着,既然玉衡必死无疑,他日后只怕也是生不如死,所以顺手送了他一程。至于叶氏,我当时只是想拿一件能够证明她身份的物件,然后就找到了那支银簪。”

       他说完这些话,满意地看着所有人的脸色都黑了下来,“也罢,在下与各位不是同路人,想要彼此理解怕是不行了。”他悠闲地吹了吹口哨,十数个黑衣人便从天而降,将这方寸天地给尽数堵住。

       天枢有些庆幸,自己被封了内功不要紧,好歹还有精心训练多年的死士。

       展昭和白玉堂不敢有丝毫松懈。当年天枢从祁连三老手里救下穆老阁主之事江湖皆知,祁连三老何等厉害,竟也败于他的手下。今日虽擒了他,也许是因为出其不意,天枢真正的实力如何,他们一无所知,这些死士更不能等闲视之。

       大人立刻把先生拉到自己身后,“先生,本府保护你!”

       展昭拔出巨阙,低声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保护大人和先生!”

       天枢也只有一句,“擒贼先擒王。”

       所有的黑衣人都冲着大人去了,纵然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合作默契,也挡不住数十人全然不要性命的疯狂打法,渐渐地,连张龙赵虎,王朝马汉都被冲散。

       大人瞧着形势不好,从墙角捡起一块砖头就要砸,立刻被先生抓住了手,“大人,不行!”

       大人还没回答,一柄钢刀便从身侧直直刺了过来,大人立马拿那块砖头糊了那死士一脸。

       ......果然又没有帅过三秒。先生无奈,只得掏出算盘递给大人,“这个比砖头结实些。”

       白玉堂见这些死士这般难缠,心中也是越来越急,再加上自抓了天枢一路回来只摘了人皮面具,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曳地的裙摆着实不便,有几次都差点因此被他们所伤。忽地心念电转,想起自己这里还有不少金钗银簪没放回去,随手取出一支当作暗器,一钗锁喉,简单利落。

       待到大家齐心协力把那些死士清理干净后,先生的算盘也彻底寿终正寝。

       天枢见自己的死士全部死伤殆尽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从腰带上取下一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然后照着大人的面门扔了过去。

       那块祖母绿破空而来,皎洁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展昭挥出巨阙将祖母绿远远挡开。但与此同时,天枢不惜以经脉逆转身受重伤为代价强行突破限制,自己直奔先生而去!

       既是要死,也得有人陪葬才行!

       却忘了开封府还有白玉堂,白玉堂见天枢想要拼个鱼死网破,下手也不再留情,一柄钢刀远远抛来,直中天枢心脏!

       血流了一地。

       大人安抚了先生,再直视着地上那滩血迹,心中却是一紧:此案只怕还没这么快结束。



       当然不会就此了结。

       天枢死后第七天,开封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裹挟着一身边塞的风霜,身上仿佛还有暖阳融不掉的残雪。

       “在下陇西穆云。”

       大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展昭耳语几句,大人随即明白,“原是穆少主,久仰。不知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是关于吾妻......瑶光。”穆云苦笑,“前些日子,她知晓开封府要以命案为由抓捕天枢,是以匆忙启程直奔开封而来。穆家在开封各处都有眼线,只是一晃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天枢已死,瑶光已至开封却隐而不发,怕是会有什么大动作了。大人心念电转,但嘴角还是漫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多谢少主提醒,本府自会小心在意。”

       穆云却摇了摇头,“包大人,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瑶光本性善良,就算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也请包大人看她刚刚失去唯一的亲人,对她网开一面。天枢犯下命案,法理自是不容,可于瑶光而言,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

       “本府自然理解。”大人见穆云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好继续反驳,只道:“她若要报仇,冲着本府一人来便是。只要不祸及他人,本府不会追究。”

       穆云如释重负,刚想道谢,便见白玉堂大步流星地进了门来,“老包!臭猫!公孙先生被人挟持了!”

       “什么?!”大人心口一疼,“先生怎么会被人劫持?是谁干的?”

       “方才药铺掌柜来报,一个时辰前先生在他那里买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直直冲进来,说是兄长突然亡故不知死因,请先生去查看。后来又有一个小孩子把这张纸和透镜交给了掌柜,说是一个姐姐让他带请掌柜带到开封府,掌柜认得透镜是先生的,立刻就来报案了。”

       大人接过那张字条,只见上面只有六个字,“故人来”和作为署名的“姜若黎”,大人气到双手发抖,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恨声道:“这是尊夫人的手笔吧?”

       穆云见了署名,突然觉得脸有些疼,心里只有一句大写的“完了”,再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大人......”

       大人此时已不想再与他多作交谈,冷声道:“穆公子,你最好祈祷公孙先生平安无事。若先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休怪本府不通情理。”

       快步出了正厅,大人见穆云没有再跟来,这才停住了脚步。“展护卫,白玉堂。你们去之前抓捕天枢的地方找找,看瑶光有没有把先生困在那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动身,大人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觉得有些力竭,靠在廊柱上歇了会儿才缓过来。摩挲着透镜的纹理,紧握后放在心口上,仿佛能从其中获得不竭的力量之源。

       先生,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先生睁眼时,只能看见头顶绣满木槿花图案的纱帐,月光透过纱帐映照进来。他尝试着活动身子,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浑身酸软,无法起身。

       “公孙先生还是省省力气吧。”女声突兀地响起,先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素衣女子坐在床尾的妆台前梳妆,待她转过身来,烛火映照着她的面容,先生一惊。

       清早他出门去药铺买些药材,半道上遇见一个叫“姜若黎”的少女,她大概十四五岁,一身鹅黄色罗裙,齐眉刘海配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头上簪着两支碧玉蝴蝶。只说哥哥突然死了,大夫也不知死因,求着自己去看看。谁知刚转过小巷,自己就让人给放倒了。

       现在面前这个一身素衣,银钗绾髻的端庄女子正是姜若黎。

       “你中了我秘制的软筋散,三日之内若无解药,就会虚弱而死。先生还是省省力气,等着包大人来救你得好。”姜若黎用右手无名指为自己抹上口脂,又抿了抿唇,让色泽看上去更均匀些。她笑了笑,浅浅的梨涡里也漾满了春风,“听闻包大人仅凭一盒口脂便破了叶朝华死亡的谜案,今日倒想请教。”

       先生心中一凛,用尽气力问:“姜姑娘与天枢相识?”

       姜若黎眨了眨眼,眼波流转,颇为俏皮,“是我疏忽了。单说姜若黎,您自然不知。我的另一个名字是瑶光。天枢,正是先兄。今日,还是先兄头七呢。”

       事情果然没完......先生觉得头疼得快要炸开了,缓了缓后又道:“姑娘此来是为复仇?”

       “公孙先生不愧是包大人的良师益友,文胆智囊。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在套我的话。”瑶光挑了挑眉,“看来我先请您来这里是正确的。不仅有着和请包大人一样的效果,还能让开封府上下方寸大乱,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大喊“若黎!”。

       连环打脸最为致命。

       先生没有听过穆云的声音,颇为疑惑地看了瑶光一眼。瑶光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来得倒快。”她一挥衣袖,内力便随掌风而出,“吱呀”一声,门便开了。

       穆云在院中见西屋的房门忽然打开,略一迟疑便进了屋来。一进屋子,便见瑶光一身素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再仔细一看,瑶光身后的帷幔下,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希望那个人是公孙先生。穆云咬了咬牙,努力露出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假的笑容,“若黎。”

       瑶光冷笑,“别这么叫,咱俩不熟。”

       这应该就是那位穆家少主了。先生面无表情地想。

       穆云也没有泄气,隔着圆桌将书信递给瑶光,“若黎,这是包大人亲自写的。他向我保证,只要你不伤害公孙先生,他便不会追究。”

       瑶光没有接,连看都不看,只横眉瞧他,“保证?他为什么要向你保证?”

       “我怕你一时激动做下傻事,朝廷的势力我们得罪不起。况且,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因若明之事怨我杀我我皆无二话,只是你为何要迁怒旁人?”

       “旁人?”瑶光气极反笑,“从我哥哥死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了。更何况,我既拿了襄阳王的赏格,就要灭了开封府与他消灾。这样,你还觉得我是在迁怒旁人吗?”

       就你这点武功还灭开封府?穆云强忍着吐槽的冲动,百般讨好道:“快收手吧,再这样下去,你就无法回头了。若明已经死了,难道你也想葬身于此?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只要你放了公孙先生,我们就再来过,我把这十三年对你的亏欠都补偿给你好不好?”

       “再来过?”听了这些话,瑶光只觉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当年答应娶我,说对我一心一意的是你,跟我成亲后不停纳妾的是你;说会好好待我的是你,让我独守空房十三年的也是你;一次次给我希望的是你,最后把我的心摔得粉碎的还是你。和你成亲这些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的那些妾室们,我何曾薄待半分;你的孩子们,哪一个我不是视如己出?到现在,你还有脸跟我说再来过吗?”

       先生听得有些无语,你们既然都这般怨怼了又何必还要在一起十三年,早点和离不行?

       “更何况,你勾结官府害死我哥哥,我们两个,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穆云深吸一口气,索性开始破罐破摔,“既是如此,今日便把所有话都说开吧。”

       先生眼皮一跳,大概是要开始翻旧账了。

       “当年,你若能签下那一封和离书,大概如今的一切都会不同了。”

       瑶光凝神回想了一下,终于在记忆深处扒拉出了那一点残存的印象,“十年前那一封?我跟你说过,你要有喜欢的,尽可以纳进门来,我不介意。”

       穆云斩钉截铁,“可我介意,我那时是真心喜欢静姝。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我想让她成为我唯一的妻子。我要和她生同衾,死同穴。”

       瑶光“噗”地笑了出来,梨涡里却蕴满了苦涩,“果然是她。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若向我坦白,我不会不答应!还是你觉得我会对她斩尽杀绝?你对我,就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穆云默然无语,半晌后终是摇了摇头,“若黎,我不想伤你。”

        “这些年你伤得够多了。”瑶光拔刀出鞘,“今日,咱们新仇旧怨一起算,动手吧。”

       避无可避。穆云心中有愧,却又不得不与瑶光兵戎相见。如今只有在她动手伤害公孙先生之前制住她,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住她的性命。

       也罢。穆云心一横,踏椅而起,长剑破空而来,直直刺向瑶光腰腹。瑶光宝刀一扫,自刀身而出的内力便将身前那张圆桌掀了起来,直奔穆云而去。穆云也不惧,待长剑刺穿桌面,手腕翻转间,整个桌子轰然爆裂开来,木屑残渣飞了一室。

       可瑶光却不在那张圆桌后面。穆云心中警铃大作,立即在半空转身,以自己的后背迎上了瑶光的掌力。穆云知晓她武功不及天枢,但她如今正在气头上,也难保不会竭尽功力来这一击,他特意避开了心脉,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可直到那一掌真真切切地拍在后背时,霸道的内力直直奔入他的四肢百骸,护体的真气被这内力冲得七零八落,迅速扩散至全身,再也聚不起来。

       穆云倒在地上,血气不断上涌,“哇”地连吐了好几口血。

       瑶光的刀刃稳稳指在离他眉间三寸的位置,“没想到会败在我的手下吧。”又将刀收回鞘中,“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当年救了爷爷的人,不是哥哥,是我。”

       穆云大惊,这些年萦绕在心中的疑问终于全部解开了:为什么若明武功平平却能击败祁连三老救下爷爷,为什么当年爷爷一定要将若黎许配给自己,为什么若黎能够在家中积威甚重......他原以为若明只是侥幸救下爷爷,不仅是他,家中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甚至还猜测过他与祁连三老勾结,却忽视了还有若黎的存在。

       是了,自若黎出现以来,无论是谁和她对上,爷爷都的确是更偏心若黎的,哪怕自己不爱若黎,可只是因为若黎喜欢自己,爷爷都毫不犹豫地让自己娶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若黎救了爷爷的性命。

       他曾将若明视作敌手,如今看来,何等荒唐。这十几年所谓的苦闷与筹谋,也全是笑话。

       他边笑边哭,不断有血从嘴角溢出,很快连气都喘不上。

       见他如此,瑶光冰冷的表情也有了丝丝裂纹,她出手连点了穆云几处大穴,给他止了血,又捏着他的下颌,强行给他塞了药丸。许是怕他误会,又补充道:“我不会杀你的。杨梦昇、玉衡、玉衡的母亲、我哥哥,他们不是你杀的,却都因你而死。我要你背负所有人的性命,一辈子问心有愧地活着。”

       话音未落,一股劲风破空而来,堪堪擦过脸庞。瑶光定睛看去,墙面凹陷一点,从中取出一枚圆润的飞蝗石来。

       白影无声落在院中,瑶光只见那人白衣银发,风姿卓然,一眼便知是白玉堂。

       “找死!”瑶光目眦欲裂,提着宝刀便飞身而出。她方才被穆云气得不轻,是以松了戒备,如今杀兄仇人近在眼前,自是绝无放过之理。

       白玉堂少年成名,纵观整个江湖也少有敌手,若是寻常,遇上这样强劲的对手他自然要好好较量一番,只是今日重点不在比武,而在救人。只要臭猫救出了公孙先生,自己也不必过多纠缠,免得落了下风还要影响那只猫!

       于是,白五爷难得地在与人厮杀时,走了神。

       结果被对面的瑶光用刀从右侧腰际到左肩直直带出一条血线,就差染红了半个夜空。

       展昭此时正将先生从房里救出,见了此景将先生交给大人,自己飞身去接白玉堂。

       来不及与瑶光算账,又害怕压到白玉堂的伤口让他血流不止,展昭直接打横抱起,大人扶着先生连忙吩咐道:“快回府里,去请江先生!”

       “可是大人......”瑶光如此强劲,留大人和先生在这里,他怎么放心?

       大人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砖,“真到凶险时,你家大人还可以砸头保命,你快带着白玉堂找江先生去!”

       白玉堂的血越流越多,眼神也越发迷离,展昭不敢耽搁,立刻运起轻功飞奔回府。

       先生在大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随即不省人事。

       “先生!先生!”

       穆云此时也从房里出来,他得了瑶光救治,此刻已基本恢复。他给先生切了脉道:“公孙先生应是中了若黎自制的软筋散。”

       大人心中一惊,“那你有解药吗?”

       穆云摇头,“我这儿只有第一批软筋散的解药,公孙先生中的应是改良过的了。”

       大人取下披风盖在先生身上,又唤来王朝马汉看顾先生,自己则走到瑶光面前。

       瑶光见他手里拿了块砖头,有些不解,“包大人莫不是要用这块砖来拦我吧。”

       大人笑道:“并非如此。姜姑娘的事情,本府已尽数知晓。令兄之死,确是本府一人所为,与开封府上下无尤。姑娘若要报仇,本府绝不抵抗。”

       瑶光也笑,笑着将刀架在了大人脖子上,“这是您说的。”

       大人抬手制止了想要冲上来的王朝马汉,“自然。只是还有一事要告诉姑娘。”从袖中取出一盏小小的莲灯托在掌心,“这是上元节那天,令兄在汴河里放下的河灯。”

       瑶光立刻去拿那莲灯,捧在手心时动作却极尽轻柔。莲灯的花瓣间还夹着一张叠得齐整的字条,瑶光小心翼翼地打开,浸过些许河水的字迹已晕染了些,却仍辨得出内容,“愿吾妹若黎此生喜乐平安”。

       “哥哥……”她先前在穆云面前的坚强和冷漠尽数崩塌。当年她嫁给穆云时,哥哥害怕她在穆家受欺负,这才留了下来,做了见不得光的北斗统领;这么多年来,哥哥用尽全力不让世人知道是她击败了祁连三老,就是害怕穆家的人知道之后会合力对付她,可自己却成了被不断攻讦的活靶!就连玉衡之死,也是哥哥不愿自己再受委屈......

       如果,当年她能看得透一点,不执着于穆云,哥哥也不会留下来,更不会今日魂断他乡。

       真正害死哥哥的人,是自己啊。

       瑶光撇了刀,抱着莲灯蹲下身子掩面痛哭,泪珠从指缝中不断滴落,“都怪我!都怪我!”

       大人见了,心中亦是不忍,蹲下身来柔声劝慰:“报仇容易,释恨却难。姑娘好自为之吧。若还要报仇,本府随时恭候。”又捡起她的刀,放回到她手中。

       瑶光擦干眼泪,收刀入鞘。直起身时,已少了冷冽多了平和。她把莲灯和字条仔细地放好,又从荷包里取出一粒药丸,放在大人手里,“软筋散的解药,和水吞就行。”

       下一瞬运着内力,使了轻功,在房檐上起起落落,倏忽不见。

       穆云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知道,他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大人见了,想起先生方才在耳边对自己说的,此刻颇有五味杂陈之感,回身抱住先生,问道:“穆公子,本府还有一事相询。你让叶朝华在杨梦昇家里找的,究竟是什么?”

       穆云抬头看了很久,这才回道:“没有这个东西的。”

       “什么?”大人被他的操作震惊了,“你让她在开封八九年,就为了找一件不存在的东西?”

       “我是和若黎成婚三年后遇到静姝的,那时她十四岁。大概是过去的日子里我太过压抑自己,所以对那样明亮而全心全意钦慕我的小姑娘没有任何抵抗力。可短暂的欢愉后我才发现,我给不了她未来。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妻,可我不能跟若黎和离,又不愿让她只是我的妾,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送她走,让她去一个全然不同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她不愿丢下我,我就只能以任务的名义让她到开封来——当年我四处游历,在开封与杨梦昇相识,我相信杨梦昇能够好好照顾她。”

       “只是我到底放不下,前些日子在梦中喊了她名字,这才给他们招来了杀身之祸。”

       穆云揉了揉揉睛明穴,“若黎说的没错。所有人都不是我杀的,却都是因我而死。如果当年我能坚决一些,就不会误了若黎的终身,更不会害静姝死于非命。”

       大人听了,低头看着怀里的先生,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待回了府中,大人先喂先生服了解药,诸事妥帖后直奔白玉堂房间。

       展昭果然守在白玉堂床头,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大人蹙了眉,颇为担心,“展护卫,白玉堂怎么样了?”

       展昭神色倒还如常,“已经服了药了。江先生说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需要温养一些日子。”

       听着展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大人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那就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展昭点点头,“玉堂这里有我,大人去看先生吧。”

       大人刚踏出门去,展昭便感觉到白玉堂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轻声去唤,“玉堂?”

       “臭猫......”甫一出声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白玉堂缓了缓,问:“公孙先生还好吗?”

       展昭终于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先生已服了解药,大人陪在先生身边呢。”

       白玉堂点点头,“那就好。”见展昭的目光沉了下来,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玉堂,经过此事我才明白,江湖是很大的。像瑶光这样不世出的高手还有很多,因此我比任何人都需要去不断精进武艺,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大人和先生,守护公理与正义。”展昭目光如炬,闪耀着别样的光亮,“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白玉堂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只哼一声道:“除了小爷,整个开封有谁能给你喂招?”

 

 

       先生在第二天的凌晨才转醒。还未适应眼前的光线,就有一张模糊的大脸占据了自己的全部视线,“先生,要喝水吗?”

       先生见他眼底的乌青,心里难受得紧,柔声问道:“大人一夜没睡?”

       大人却不在意,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这有什么要紧的,先生平安就好。”

       先生垂了眸,“又让大人为学生担心了。”

       大人以手托腮,柔柔的目光痴痴看着先生,“现在才过四更,先生再睡会儿吧。”

       先生没有答话,只是自己向里挪了挪,将床榻的外部留了出来,再掀了被子,拍了拍身侧特意留出的空间。

       大人了然,脱了外衣除了鞋袜便扑上了床来。

       触到大人指尖冰冷的温度,先生忍不住皱了眉,“大人怎地这般不爱惜自己?”

       大人轻轻啄了啄先生的唇,却答非所问,“本府得先生终身相托,思念着报答,不敢不惜福。”

       谁要你回报了?先生觉得好笑,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大人怎么回报?”

       大人趁机圈了先生在怀里,“本府便以身相许吧。”

       先生面无表情地推了他一把,翻身时却也悄悄红了耳朵,“谁要你以身相许了?”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闻到了空气中口嫌体直的味道,大人一面撒着娇,一面去蹭着先生的脖颈。

       先生被他烦得不行,下意识地就要拿算盘糊他一脸,结果猛然发现算盘在七天前就阵亡了,新的还没做出来,只得哄道:“行了,还睡不睡啦?”

       一听先生松口,大人忙不迭点头,“睡!睡!”

       复又躺下不到半刻,那人的手越发不老实起来,先生忍无可忍,“唔,不是这个‘睡’!”

       大人睁着一双狗狗眼,湿漉漉的还有点可怜,“都是动词,都一样的。”

       “我真是——”


       END。


大型翻车现场(不。)

其实这个脑洞最开始的来源是因为我的口红,对,就是这么简单粗暴。2017年12月31号的时候我在餐厅一边等我室友一边喝茶,然后就看见人家的青瓷杯上我的口红印特别明显,想擦结果口红太干擦不掉,一度就很尴尬。我那时还在开包策的《何不秉烛游》,然而看到这个口红印就完全不能抑制自己想要搞事的心,在写完《何不秉烛游》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开了这个脑洞,大概是在1月15号左右正式成形。因为脑洞来源是我的口红,再加上有《点绛唇》这个词牌,所以最后定了这个脑洞的名字叫“点绛唇”。

复习期间不断地摸鱼写文,动车上码车特别刺激,回来之后又和二嘉老师面对面地讨论剧(西)情(皮),最后成为了现在的《点绛唇》。

要不是因为明天(现在应该是今天白天了咳咳咳)到初八都在外面旅游不想拿电脑,下篇我大概是可以拖到明年的(威!)

不过好在它终于完结了,除去车的部分共有23979字,是我写过的为数不多的没有坑掉的连载。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咱们下个脑洞见(希望不会跳票hhhhh。)

最后求评论呀QvQ。

评论(23)

热度(7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